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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铁系统

●城市漫步
1998-12-24 来源:生活时报 ●邱华栋 我有话说

女作家林白在描述地铁车站时说它“是地狱的出口”,那么在她看来,地铁毫无疑问是运行在地狱之中的列车了。她的地铁观表达出她的敏感和对地狱的女性般的恐惧。看来她也常坐地铁,并时时又陷身于对地狱的恐惧中。

而美国诗人庞德也写过一首非常有名的诗,它的名字就叫做《地铁车站》,“人群中那面孔的倏忽闪现/一条湿漉漉的枝条上的许多花瓣”,他是意象派的代表诗人,在地铁中,我总是想起来他的这首诗,因为走出地铁时我也感觉到我像是一朵湿漉漉的花瓣。

地铁是城市中的快速轨道交通,是一座现代城市的标志之一。现在北京、上海、天津、广州都已建造了地铁,其中北京1999年地铁总公里达55公里,上海一号、二号线可达40余公里,天津只有几公里地铁,广州的地铁运营也只有十几公里。1998年,深圳宣布由皇岗口岸至市区的十余公里长的地铁将动工。北京未来十年中,由南至北长达27公里的大屯至宋家庄地铁5号线和西直门到颐和园的地铁3号线,再加上长安街上的八王坟至通县的地铁的地面轻轨线,预计可达100公里以上,那时候,北京的地铁网络系统才初步形成。

地铁系统的完善和密集代表着一座城市的经济能力和现代化水平。像纽约有400公里长的地铁线,它有几百个地铁站。北京还不到40个站。在国内,目前地铁每公里造价约在6亿元人民币,可见其费用昂重是地铁迟迟不能建好的原因,加之从城市地下通过,技术难度非常大,中国的地铁发展并不顺畅。

地铁和摩天大楼一样,是人类工业和后工业时代的杰作,向大自然显示威力杰作,它可以使我们在地府下快速穿行,等我们再钻出地面时,我们已经到达了想到达的城区,地铁是方便和快捷的同义词。北京地铁系统每天的流量是140万人次。地铁和火车站一样,是陌生人相聚最多的场所,经常整整一车厢人,你一个人也不认识。

在地铁中,人与人之间没有交流。地铁是城市内部的运营系统,如果说火车是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,那么地铁则是从一个城区到另一个城区,在傍晚,它一般把人送回家和居住区去。在地铁中,人们不仅不想交流,彼此还有些排斥。我有一个朋友告诉了我他在地铁车厢里的遭遇:有一天晚上他回家,坐在人不多的车厢,由于出神,他盯着对面一个人看,结果过了一会儿那个人走到他跟前,凶狠地对他说:“你看我干嘛?有什么事?你想自找麻烦?”可见,地铁中,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甚至是排斥的。他们绝不愿交流。上述在纽约地铁中发生的事在北京也发生了。

在北京地铁中,那大声谈话的人一般大都是外乡人,他们说着他们要去的地方、要走的路,而大多数人则沉默不语,因为对于更多的人来说,他们宁愿自己要去的目的地是一个秘密,一个隐私,是不希望被别人知道的。在东京的地铁中,往往一车厢的人没有一个人说话的,大家沉默着,静悄悄的,看着漫画、报纸,如果四周太挤,那么一个人会把报纸举到头顶,仰起头来垂直向上看。

在地铁内,人们短暂相聚,很快又下车,人群离散更迅速,这很像是人生的一个隐喻:大家各有各的目的地,相聚只是一个偶然,然而由于目的不同,又将各走各的路,“天下没有不散的旅途”;即使是爱情也是这样,刚开始你们发现所去的都是一个方向,但后来却发现你们要下的站不同,你只能眼巴巴看着她的身影在人群中离去。

由地铁内可以看出现代人越来越孤独了,从陷身于一种群体的孤独中。地铁中的人像是全体孤独症患者,在地铁中固执地想着自己的心事。在短暂的旅途中抵达生活意义的中心: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地方,他们永不会完全一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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